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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滚!”
吞着一肚子气,好不容易熬到了次日的日头初升。
白雪惠撑着还没痊愈的病体,洗漱完毕,打扮得整洁干净,倚在床头,叫人把送给继子的礼物拿出来,是个绿毛鹦鹉,挂在梁柱下,一看就讨小孩的喜欢,又叫阿桃去打探看少爷进城门了没,到家门口了没。
按规矩,云锦重回来拜见老爷后,肯定要先给自己这个做继母的请安,老爷说不定也会跟着一起来。
到时候,她便来个久别重逢的感人戏码,重抓老爷的心,到时再将云菀沁与方月蓉狼狈为奸、给自己委屈受的事儿添油加醋说它一说!
日上三竿,门帘外终于传来脚步。
白雪惠靠在床背上,坐得屁股都疼了,酝酿半会儿的表情也都快叫脸抽筋了,一听脚步声,哗啦一下坐起来,赶紧将珍珠粉往脸颊上扑了一下,衬得脸色越发楚楚可怜的苍白,又顺便挤了点眼泪,谁知一抬头,打帘进来的是阿桃。
“少……少爷呢?”
白雪惠低吼。
“老、老爷说怕少、少爷被夫人过了病气,这几天先不过来了,等夫人好些再说,”
阿桃擦擦鼻涕,“大小姐又,又恰好正给少爷的房间迁到西院,说是有些私人物品需要少爷自己清点,后来将少爷请走了。”
迁院!
老爷先前叫云菀沁去暂代管教,有七八分是个气头话,她还真忙不迭去做。
白雪惠手一颤,榻边小几上的茶具砰声摔在地上。
*
西院,天井,凉风送爽,花赠香。
石桌圆墩,假山粉墙,花圃草坪,处处别致精巧,一看便是有心布置。
长得摇摇欲坠的绿油酴醾架下,云菀沁坐了会儿,见到乔哥儿领着云锦重过来。
不满十岁的小少年脸上还有些稚气,五官已有来日的英扬璀璨。
她身子微微朝前一倾,目上不自觉罩了一层雾气:“锦重。”
与弟弟最后一面,还是前世出嫁前。
那时的云锦重,性子已被白雪惠养得很刁钻了,整个儿就是一膏粱子弟,认识一大堆酒肉朋友,找家里拿银子花天酒地,每隔几日便要与父亲吵一架,每次都激得云玄昶大发脾气,然后白雪惠又从旁当老好人,说些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话,让云玄昶更加偏袒白氏,更加厌恶儿子,偏偏姐弟二人还懵然不察,只当继母是维护着他们。
出嫁前一天,姐弟私下相处时,云菀沁托着弟弟的手:“姐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要收拾心思,好好读书,不要再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更不许跟爹爹对着干。”
云锦重却打了个呵欠,脸色显得很疲惫,本是如日中天的年纪,却消瘦不已,脸上透着几分憔悴的青色,不耐烦地挪开手:“姐,我什么时候没好好读书了,什么时候胡混了!
母亲从来只会夸我,你就只会埋汰我的不是,难不成我这当弟弟的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堪?”
当时的云菀沁还不知道,这个时候,云锦重已染上了五石散的毒瘾,五石散,服用的人如腾云驾雾,如醉如痴,成瘾后,每逢发作,严重者丧失理智,六亲不认。
云锦重早就从月月吸发展到了日日必吸。
而引诱云锦重吸食毒品的是他的一名酒肉朋友。
那人是个出名的纨绔子弟,稍微有点儿出息的官宦子弟都不会接近他。
而这人,正是白雪惠故意引荐给这继子认识的。
云锦重后来知道继母的正室用心,自己的堕落全是拜继母所赐,也曾振作过,可已经在父亲面前败坏的印象,再难挽回。
白雪惠那时已经为云玄昶又生了个儿子,为了争产,手段更加狠辣,又利用一桩家中失窃事诬陷云锦重,叫云玄昶将他在家谱中除了名,净身赶出了家门,从此彻底拔除了这根眼中钉。
上辈子病亡前两月,云菀沁收到过一封信。
上面只有四个血红大字:悔不当初。
后面却又是小小几个字:对不起,姐。
歪歪扭扭,似乎满怀着无脸见人的愧疚。
眼泪顺着颊面流了下来,云菀沁不知道云锦重是在怎样一个环境下写出这些字,只听说,有人最后一次见到云锦重,是在一条乞丐群居的陋巷里,官家少爷,胡子拉碴,连冬日避寒的厚袄都没,拢着手蹲在角落,睁着一双失神的眼睛……
明明光明正大的正统嫡子,却下场如此。
可这是弟弟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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