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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行军,衣袂穿过那些或茂盛或稀疏的林木,沾染了一身的露水与星光。
马蹄陆陆续续的连贯着,因为速度,仿佛整支军队都飘了起来,头顶是无边星辰,足下是满满银河,而他们置身其中,注定无果而返。
缙王的军队从未时出东阙,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早就行军在千里之外了,可是他们仍然在东阙城外五十里中徘徊。
他府中的谋士们在他决定出城的那一刻就长跪不起,抵死直谏,“殿下,此刻出城不得呀,如今东宫未定,天子临危,在这个时刻,出城就等于放弃,朝局更替,落花流水,你甘心这样被雨打风吹去吗?”
缙王摘下旁边的一棵新鲜的叶子,嗤笑道,“情势不明,东宫未定?父皇驱赶着他的小儿子去守社稷的城门时,不就早就定下了吗?”
他将那绿叶一点点撕碎,仰头大笑,“儿臣儿臣,他想要我做的恐怕只是臣,不是儿!”
老谋士声声泣血,“那殿下就甘心了吗?”
他追随着缙王已经有十余年了,看着他从少年长成可堪大用的大丈夫,又走到如今这副田地,“殿下,怀昭太子优柔,其他皇子也不足以担当,在臣的心里,只有殿下,才是正真的东宫之主。”
年过八旬的老人倏地跪了下来,他身后的士兵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殿下,请三思!”
他们看着自己拥护的君主眼神中终于有了异样的神采时,终于安定。
他们屯兵于山上,夜越来越深,山上除了飞禽之声再无其他,到了酉时时,士兵忽然抓捕了一个布衣的青年,那人坐在马的尸首旁边,却不像是奸细。
“嘿嘿,小人就是出远门,碰上贵人,真是巧的很!
巧的很!”
李胥端详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人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也不深究了,只命人将他绑在大树上,不要走漏风声就好。
钟檐却认出了李胥,他年幼时曾与李胥有数面之缘,但是李胥注意不到他,他却对这位龙章凤姿的六皇子殿下有印象的很。
他被人绑在大树上,知道缙王也没有杀他的心思,只是默默等待着。
那一夜是大晁命运的转折点,钟檐却被绑在大树上晒月亮喂蚊子喂了一夜。
到了长夜过半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转折,也不知是哪个小卒先听到第一声丧钟的,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一声的丧钟从彻夜灯火通明的都城里散开,传播。
煤油灯下织布的妇人突然停止了纺织,弄巷里摇着骰子的醉汉也忍不住抬头看,停鹤居里勾描山水的废太子忽然走了笔……几乎所有都停下了原本的事情,他们注目,推开窗,仰望,将目光投向那明晃晃的高墙之内,城外山上的士兵不约而同的朝着那个方向行叩拜大礼。
所有的人,几乎是同一瞬间知道,他们的君主驾崩了。
——长达几十年之久的太宗之治结束了,成败功过,都已经盖棺定论。
整个过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跪下,他立在山坡上,静静望着他刚出来的城池,那个有着最纷繁的荣华也有着最残酷的阴谋的都城,它出现在边境无数次辗转反侧有家归不得的梦,如今,他要堂堂正正的走进去。
当所有人都换上丧服的时候,只有李胥换成了战袍。
“三军听令!”
随着号角,整装待发,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那座城门,打的是“诛妖相,清君侧”
的旗号。
到了后半夜,内殿终于被凉如水的月光所浸然,巨大的棺椁停在内殿的钟檐,空无一人。
过堂风呼呼的吹过,萧无庸站在内殿的侧门边上,可以清晰无比的看见那匍匐在殿外的皇裔和大臣,他的右手握着黄绸面的圣旨,端详了许久,最终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皇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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