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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快!”
落款是“魁元小子(侄)”
。
我猜出了这几个字,问来人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也说不清楚。
他不认识魁什么元,只是今天获释之前,有人塞给他十块钱,请他送一个字条,就这么回事。
他要是早知道我的家这么难找,给他三十块也不会干的。
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直到我另外付给了他五块钱才离开。
事情很明白,魁元犯事了,进去了。
我又气又恼,如果魁元那家伙眼下在我面前,我恐怕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拳脚相加。
不过事已至此,虱子上身甩不脱,我面子再要紧,也只得硬着头皮帮一把吧?首先,我得打探清楚拘留所在何处,包括弄清楚省所与市所的区别,还有看守所与收容所与收审所的区别等等。
在那一刻,所有在电话里回答我的熟人,都有点支支吾吾,好像电话这一头已经是不三不四的囚犯。
他们对我的耐心解释也吞吞吐吐,似乎我隐下了重大案情,他们碍着情面也就不深问了。
我还把他们当傻子呵?
然后,我去单位上开具可能有用的证明,带上钱,带上雨衣,直奔风沙滚滚的郊外。
因为摩托跑得太急,我在路上两次被交警拦住罚款,待找到拘留所,天已经黑下来,人家不办公了。
我只得第二天再去,赔上很多笑脸和好话,拿出香烟敬献恩主,模仿各种方言向每一个大盖帽套近乎,这才获准挤过人群,进入办公室,与一位操四川腔的女警察说上了话。
我总算明白了,魁元的案情是这样的:在码头聚众赌博——虽说属于严打范围,考虑到他情节还不算太重,加上监房人满为患不堪拥挤,警方对这样的人也可作罚款处理。
我对这最后四个字喜出望外,用四川话连声道谢。
我带去的钱不够,只好回家再取钱,总算替他交足罚款、生活费、教育资料费等等,把他领了出来。
领人之前还有一个小小波折:大概是因为囚犯太多,登记有误,监管人员不知道他关入了哪个监仓。
他们忙不过来,让我干等了两三个钟头,最后有些同情我,让我破例进入监区,一个个仓号自己去找。
我看见两大排灰色的铁门一直排向远方,每张门上都有一个小小窗口,挤满了面孔,或者说,是从各个角度拼挤出的一个四方块,布满诸多眼睛,其紧密程度超过了刚出冰库的方形肉砖。
我被这些眼光咬住,被他们满怀希望地期待。
我从第一号仓开始,费力地要求每一块方形肉砖暂时分解一下,裂出一条缝,让我能朝**里大喊一声“胡魁元”
,然后把耳朵凑上去,静听**里的动静。
我听到了嗡嗡嗡的嘈杂声音,嗅到了尿和汗的酸臭,还有自己一次次失望——无人应答。
二十几个窗口都喊过了,一直喊到我喉头开始裂痛之时,一声细弱的应答才从似乎很遥远很遥远的天边飘来,成了铁窗对我若有若无的耳语。
我十分奇怪,每间仓号最多也就二三十个平方吧,如何声音来得这么远?如何像来自铁窗那边无限深远的另一个天地?
“呵呵呵……”
他好像被什么人掐住了喉管。
他从警察那里领回了拉链失效的黑皮包,向警察说了很多痛改前非的话,就不再吭声了,怯怯地坐上摩托后座,偷偷打量我的眼色。
一直跑了几公里之后,我才觉得身后这个人挪了挪脚,臭味被风吹散了一些。
回到家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站在门口不要动,不要坐,不要沾任何家具,立即脱衣进浴室,所有衣物也由我妻收成一大包塞进洗衣机。
果不出所料,我妻已经发现了虱子和臭虫,还发现了衣上的血迹,在洗衣机那边惊叫起来。
钻出浴室的魁元不好意思地咧咧嘴,一边梳头一边说:“镜子呢?”
我指了指镜子的方位。
“运气不好,这次进了个民主仓……”
我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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