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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立弗回答。
“好啊,骂了又怎么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苏尔伯雷太太说道,“那是你妈活该,我还嫌没骂够哩。”
“她不是那样的。”
奥立弗说道。
“她是。”
苏尔伯雷太太宣称。
“你撒谎!”
奥立弗说。
苏尔伯雷太太放声大哭,眼泪滂沱而下。
面对太太洪流一般的泪水,苏尔伯雷先生不得不摊牌了。
每一位有经验的读者保准都会认定,倘若他在从严惩罚奥立弗方面稍有迟疑,按照夫妻争端的先例,他就只能算是一头畜生,一个不通人情的丈夫,一个粗人;就男子汉的标准而言,只能算一件拙劣的赝品。
各色各样合适的名目太多了,本章篇幅有限,无法—一细说。
讲句公道话,他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这个范围并不太大——对这孩子还算厚道,这也是由于利益所在,也可能是由于老婆不喜欢奥立弗。
不管怎么说吧,这洪水般的眼泪使他无计可施,他当即拳脚齐下,把奥立弗痛打了一顿,连苏尔伯雷太太本人都觉得心满意足,邦布尔先生也完全用不着动用教区的藤杖了。
当天余下的时间里,奥立弗被关进了厨房里间,只有一只卿筒和一片面包与他作伴。
夜里,苏尔伯雷太太先在门外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那番恭维话决不是为了纪念奥立弗的母亲,诺亚和夏洛蒂一左一右,在一旁冷言冷语,指指点点,接着苏尔伯雷太太往屋子里探头看了一眼,命令奥立弗回到楼上那张阴惨可怕的床铺里去。
黑洞洞的棺材店堂一片凄凉死寂,奥立弗独自呆在这里,直到此刻,他才将这一天的遭遇在一个孩子心中可能激起的感情宣泻出来。
他曾面带蔑视的表情听凭人们嘲弄,一声不吭地忍受鞭答毒打,因为他感觉得到,自己内心有一种正在增长的尊严,有了这种尊严,他才坚持到了最后,哪怕被他们活活架在火上烤,也不会叫一声。
然而此时,四下里没有一个人看到或者听到,奥立弗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哭是上帝赋予我们的天性——但又有多少人会这般小小年纪就在上帝面前倾洒泪水!
奥立弗纹丝不动,跪了很久很久。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蜡烛已经快要燃到下边的灯台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又凝神听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把门锁、门闩打开,向外边望去。
这是一个寒冷阴沉的夜晚。
在孩子眼里,连星星也似乎比过去看到的还要遥远。
没有一丝儿风,昏暗的树影无声地投射在地面上,显得那样阴森死寂。
他轻轻地又把门关上,借着即将熄灭的烛光,用一张手帕将自己仅有的几件衣裳捆好,随后就在一条板凳上坐下来,等着天亮。
第一束曙光顽强地穿过窗板缝隙射了进来,奥立弗站起来,打开门,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他已经将身后的铺门关上了,走到大街上。
他向左右看了看,拿不准该往哪儿逃。
他想起往常出门曾看到运货的马车吃力地往那边小山开去,就选了这一条路。
他踏上一条横穿原野的小路,知道再往前走就是公路了,便顺着小路快步走去。
奥立弗走在这条小路上,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出邦布尔先生头一次把他从寄养所领出来的情景,那时自己贴在邦布尔的身边,连走带跑地往济贫院赶。
这条路一直通向寄养所那幢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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