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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凤台拖着拖鞋端来一盘杏仁肉给她:“二奶奶,尝尝?”
二奶奶含着笑啐他:“滚开!
真烦人!”
程凤台见了二奶奶这气色,心里立即就有数了,笑逐颜开道:“那我就滚啦?”
二奶奶横他一眼不做声,程凤台迅速抓起衣裳:“真滚啦?”
等了一下,不见二奶奶骂人,立刻脚不点地溜了出去。
二奶奶在他身后喊:“回来吃晚饭!”
程凤台连老葛也不带,自己开上车就跑了,也没有去找商细蕊,而是去了东交民巷的小公馆,看望曾爱玉。
曾爱玉这时候有着三四个月的身孕,正是反应很大,心情很差的当口,蓬着头发素面朝天地下楼来会见了程凤台。
程凤台从她怀孕以后常来看她,从来不空着手,这次不但空着手来了,而且距离上一次来访,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曾爱玉吃什么吐什么,发着低烧,还无人问津,不禁疑心他是不是冷淡了心,要反悔了。
毕竟说好的三十万,她是一分钱也还没拿到手里。
程凤台问问她的身体,和住家的护士小姐谈了两句话,撂下一笔生活费来起身就要告辞。
曾爱玉心里拧着劲儿的犯委屈,分开五指随意地梳了把头发,抓起包也要出门。
程凤台一把拉住她胳膊:“怀着肚子你上哪儿去?”
曾爱玉甩开他直往外走:“怎么着?肚子里的卖给你了,我也卖给你了?”
程凤台没有回嘴。
曾爱玉一直沿着东交民巷的街走出很远,自己也不知道将要到哪里去,一边走一边哭。
程凤台把汽车开得极慢,几步之遥跟在她身后,走得稍微久一点,曾爱玉脚步居然打踉跄,体力不支了。
程凤台赶紧不由分说将她抱到车上去,笑道:“你过去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当了妈,反而不懂事了?”
曾爱玉鼻尖贴在他衬衫上,闻着那香烟和香水的气味,越发想要流泪,越发觉得委屈,手臂主动地绕上了他的脖子。
程凤台愣了一愣,拍拍她的背,哄了许多好话,一直把她送回卧室看她睡下,就差给她个晚安吻了。
表面虽然看起来温柔无限,心里已经不胜其烦,待曾爱玉一入睡,他拧着眉毛一阵风似的走了。
除了二奶奶和妹妹们,仿佛没人有这个无理取闹的资格,他待别人耐性不耐性,靠的不是感情深浅而是涵养,曾爱玉一闪而过的动容全是错付了。
被曾爱玉耽误了这一下午的工夫,这就到了该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程凤台还是忍不住绕去商宅转了一圈,心想八成是见不到商细蕊的,这个时间他准在水云楼坐镇。
想不到商细蕊倒真在家里,和小来两个人守着一只炖锅,在院子里吃晚饭。
程凤台一来,小来就端着碗走开了。
商细蕊瘦脖子扛着脑袋,低头闷吃,说什么他都一个字一个字地答,非常糊弄。
程凤台本想和他讲两句话就走,看见商细蕊这个态度,还就不想走了,火起来猛地一拍他大腿:“闹脾气,你也闹脾气是吧?”
他的涵养面对着商细蕊,就完全丧失了。
商细蕊吞下最后一口面条,一拳头捶回去:“我封喉呢。”
他们戏子常有封喉一说,好比是饭馆要修灶,嗓子也和灶头一样,一天到晚的架锅烧火可不行,使狠了就要歇歇。
有的戏子在台上使尽能耐,下了台话也很少说,就是为了休养嗓音。
程凤台从来没有想过商细蕊也会有封喉的一天,众人的嗓子都是肉做的,唯有他像是铁打的,唱起戏来连轴转,一晚上能奔三个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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