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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地微笑着,穿着南绸长衫的茶客不紧不慢地接上了话头:“德胜门齐家,那可是您家远房亲戚不是?就说这四九城里的秋虫会,您也是哪年都没落下吧?就今儿我告诉您这消息,值当不值当今儿早晨这一壶茶钱?”
摩挲着手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脸上已然带着几分紧张神色的茶客应声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虽说德胜门齐家这门亲戚真有点远,可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亲戚不是?我说穆爷,您每年也都在秋虫会的局上花不少钱,这事儿......您能再给兄弟我细说说么?咱也不提这壶茶,今儿晌午、燕来楼,都是兄弟我的!”
慢条斯理地看着恰巧走进雅间的茶博士把八盘点心摆在了八仙桌上,穿着南绸长衫的穆爷就像是没见着姓齐的茶客那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却是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口热茶,这才拿着架子笑道:“这事儿......我也闹不太清楚!
反正是听说熊爷带着手下一帮子帮闲去了纳九爷家那四合院,看架势是去兴师问罪的!
可没过一顿饭的功夫,熊爷倒是客客气气从纳九爷家的四合院里出来了,抬手就把龙鞭给挂到了纳九爷家的门框子上!”
尽管左右并无其他闲人,但穆爷却依旧将身子探近了正在凝神倾听着自己诉说的齐姓茶客,压低了嗓门说道:“我还听说,是熊爷手下的假和尚跟纳九爷家新来的个关外小伙子有了过节,这才让熊爷有了个上门问罪的由头!
可后来......熊爷亲手一刀宰了跟在他身边那条大狗,还把手下那些个帮闲全都赶出去了,跟那关外来的小伙子好一顿聊啊......”
拧着眉头,戴着个白玉扳指的齐姓茶客蠕动着嘴皮子,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按照珠市口戳杆子吃八方的混混们立下的规矩,一旦象征着杆子头儿权威的龙鞭挂在哪家商铺的门口,那就代表着这家商铺正受到杆子头儿的保护。
在龙鞭摘下来之前,任何对这家商铺的不敬行为,都会被视为对杆子头儿的当面挑衅,也将遭受到整个杆子里的所有青皮混混们不计手段的报复!
像是纳九爷这样的人家,平日里最多就能算得上是熊爷筷子底下的一块骨头罢了,怎么可能得到熊爷的保护?
难不成......
是因为秋虫会上的局?!
很有些得意地看着齐姓茶客那皱眉沉思的模样,穆爷伸手抓过了一块新鲜出炉的点心,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虽说在四九城里的富贵人家中,穆爷那点身家压根还排不上字号,但每天喝茶泡澡、听戏下馆子的钱也还足够,甚至还有几个闲钱能在四九城里无所不在的赌局中掺和一手。
赢了能给自家外宅里养着的姑娘打一套头面首饰,输了也大不了是回家在黄脸婆面前甩个脸子,也就能应付了过去。
但凡是喜欢在各种赌局中玩上几手的人,除了脑子得活泛、眼光得独到之外,最能拿捏人的就是能随时随地收到各路传来的消息。
就像是常人都知道的、穆爷手底下养着的那几个街油子,平日里随手扔几个小钱管着他们吃喝,真要是打听来了有用的消息,那穆爷手底下赏钱也从来都不抠门!
至于这齐姓茶客,穆爷老早就知道他压根就是靠着德胜门齐家手指头里漏下来的几个零碎吃饭的主儿,连德胜门齐家的门房都不怎么待见他!
真要是听了自己方才传出去的这消息,那还不赶紧脚底抹油窜德胜门齐家去,拿着这刚刚听来的消息换好处?
抿了一口热茶,穆爷不紧不慢地伸手敲了敲桌子:“我可还听说......就熊爷手下那假和尚,自打熊爷出了纳九爷的家门,抬手就赏了假和尚十来个脆耳刮子,直打得假和尚满嘴吐着后槽牙、爬着出的井水胡同!
真要是细琢磨起来,、这事情里面得是多大的交情、多大的利,才值当熊爷当街把自己杆子里的人打成这样了?听着熊爷杆子里的人漏了一句,说是因为......什么七杀虫?老几位,我见识浅......这七杀虫,到底是个什么稀罕玩意?”
悚然一惊,齐姓茶客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猛地一口把那滚热的茶水灌了下去,生生烫得呲牙咧嘴地朝着穆爷和其他两位茶客抱了抱拳:“老几位慢坐,我这儿有点急事,先告退......先告退......”
佯装着没听到穆爷打趣般地嚷嚷着中午在燕来楼不见不散的话茬,齐姓茶客飞快地冲出了松鹤楼,径直朝着德胜门齐家那巨大的宅子狂奔而去。
而在他的身后,悠然品味着香茶的穆爷却是微微冷笑一声,抬眼朝着松鹤楼外的一家馄饨摊看了过去。
在那馄饨摊旁,一个已经白吃了好几碗馄饨的青皮混混正撩起了衣襟擦着油腻腻的嘴唇,抬脚朝着齐姓茶客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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