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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排数百个歌女,倚栏而立,都穿着彩衣,古代女子盛装之时,往往云发高耸,而身上又系有一根彩带,此时随风飘舞,的确让人观之心醉神移。
这许多女子,各携乐器,一起合奏,而同时轻启朱唇,曼声歌唱,曲子随风送至,中间那温柔婉转之意,真有道不尽的缠绵。
这里石越、李丁文、司马梦求,都是通晓音律之辈,而唐甘南虽然是不懂音乐之人,在杭州呆久了,却也很喜欢这种温柔的曲调,禁不住要随着节奏而摇动胖胖的身体。
忽然间这靡靡之音中,几声铁铮之音划过,音调高昂激越,若放在别处去听,自是另有风味,但是在此时,却好比是柔情蜜意之中,有野狼悲吼,不仅是大煞风景,而且是让人生厌了。
岸边游人,此时已忍不住叫骂,便连石越也微皱起眉头。
但那弹铮之人,却似乎毫不在意,音调越发悲壮慷慨,引得那些歌女手中的乐器,都不时走调。
石越细听铮声的来源,却是从湖心的小岛上传来。
他与李丁文、司马梦求对望一眼,只见对方目光中都有惊讶之意。
须知道岛上亦有宫殿,虽然金明池对士民开放,那岛上也是不许人去的。
司马梦求轻轻赞叹道:“此曲慷慨激昂,抚琴之人,必是清高不群之辈。”
石越和李丁文听他称赞,也点头同意。
不过自古阳春白雪,和者廖廖,那游湖的百姓,哪里管得了你清高不群?只觉得这铮声说不出来的刺耳难听,许多人便纷纷叫骂,声音越来越大。
李丁文忍不住笑道:“这人铮虽然弹得好,却不看场合,未免自讨没趣。”
“那倒未必,金明池本是演戏水军之所,歌女奏郑乐,才是不合时宜,而此人不过拨乱反正而已。
先生是怪错人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四人身后传来。
众人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原来是两个青年公子,一个是王安石次子王旁,一个是石越曾经见过的王青,王倩此时依然女扮男装,也不知道这两兄妹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李丁文出言讥笑,王青便忍不住反驳。
石越等人和王旁见过礼,只见王青俏脸微扬,而王旁满脸尴尬,一个个暗暗好笑。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王青一开口就知道她是女子,不过便连着石越在内,因为她和王旁一起出现,都以为她是王旁的红颜知己。
李丁文被女人抢白,心里惊讶一个女子有这种见识,自觉不好意思,因此并不反驳,只向王旁问道:“王公子,你知道弹铮之人是谁吗?”
王旁笑道:“京城之中,并无弹铮的好手。
我也不知道是谁。”
王青见没有人理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忍不住冷言说道:“想要知道,过去看看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
她一句话说得众人全都莞尔,王旁苦笑着呶呶嘴,说道:“那岛上,怎么过得去?桥上站满了歌女,难不成我们几个大男人从百花丛中挤过去?”
石越心里觉得好玩,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若能够凌波微步,踏水乘风,但也不必去挤那百花丛。”
“是吗?都说石子明多谋善断,看来亦不过尔尔。
你看那里,不就有人一叶扁舟,欲飘然登岛吗?”
王青一边冷笑,一边用手指着湖对岸。
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不由哄然大笑。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扁舟,而是一只龙舟。
龙舟之上,坐着四个云头白衣彩绸的女子,各抱一把琵琶,这依然是表演的一部分,她们可不是想要“飘然登岛”
的。
其中一位,和石越更是交游甚密,正是碧月轩的楚云儿姑娘。
这四个女子纤手轻拨珠弦,琵琶之声,便似珠落玉盘,却是一曲“玉楼春”
的调子,四人一齐曼声唱道:“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竟是堪堪把那铁铮之声给压了下去。
岸边的游客一齐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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