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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泽是同族,如果他不心存恶意,完全可以留在帝国好好生活。
这样想着,严君禹冷硬的面部线条不禁柔和下来。
他在殿内四处走动,查看,心里满怀激荡与敬畏。
仅从建筑风格推断,这里似乎是一处古老的遗迹,而且是属于华夏族的遗迹。
祁泽千里迢迢把它带到黑眼星系是为了什么?他又因何离开故土?
一个谜团解开,又有更多谜团显现,严君禹的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他只感到忌惮与忧虑,现在却平添许多探查真.相和追根溯源的渴望。
帝国耗费巨大成本去保护古文化,却始终不见成效,但流落在外的同胞却似乎做得很好。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祁泽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块黑色膏状物投入大殿中央的铜炉,一缕青烟袅袅上升,带出一股馥郁香气。
与此同时,镶嵌在立柱上的壁灯无火自燃,一盏接一盏,照亮了整个空间。
黑暗静谧的大殿深处,一块剑痕累累的石碑终于显出全貌,一股雄浑无比而又浩如瀚海的力量由碑体透出,仅辐射到微小的一丝,也令严君禹的精神体动荡起来。
他骇然倒退,满目惊愕。
而祁泽却慢慢走近,最终在石碑前跪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三炷香。
他握香叩拜,三拜之后把香插.入铜炉,又再三叩拜。
咚咚咚,沉闷的磕头声在穹顶与立柱间回荡,无端令人心酸。
石碑上雕刻着五个方块字,字体是最古老的篆书,别说严君禹不认识,就算把帝国最具权威的考古学家请来,他们也未必能读懂。
但即便如此,严君禹也明白祁泽在干什么。
这种字碑是华夏族人用来记述逝者生平的,唯有死人的名字才会被雕刻在上面,以供后人焚香礼拜,诚心祭奠。
这种只存在于历史文献中的习俗与礼节,现在却真切地上演着,难怪祁泽的一举一动那样庄严肃穆,沉默悲哀。
仔细看,他眼角似乎凝结着一点水迹,在烛火地照耀下闪烁微光。
严君禹不受控制地走近,在少年身边跪下,正想开口安慰,却听对方低声呢喃,“天道甚浩旷,太玄无形容。
虚寂不可睹,宗门已消亡……”
念到这一句,他清朗的声线变得既沙哑又哽咽,眼里盈满水光,似乎只要轻轻一眨就能掉下泪来。
当严君禹以为少年下一刻就会失声痛哭时,他却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穹顶,脸上露出深刻的恨意和浓重的思念。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调整过来,再垂头时眼里的泪光已挥发殆尽,种种剧烈的情绪也都埋入心底。
这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也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孩子。
严君禹终于窥见一丝真实,也对少年的来历有了几分模糊的猜测。
他言谈举止十分优雅端华,可见家世定然不凡。
他写的那些字,说的那些话,无不充满古韵,必然从小就接受国学熏陶,且功底深厚。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却流落到几亿光年,甚至几十亿光年的外星球,被这里的人当成碳基人肆意践踏欺辱?
最合理的猜测有两个:一是离家出走;二是受到迫害。
严君禹看看石碑,又看看跪伏在碑前神情痛切的少年,几乎可以肯定答案是第二种。
恍然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他躺在血泊中,用无比灼亮的目光看过来,那强烈的求生的意念令自己印象深刻,久久难忘。
后来少年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期间一言不发,正巧当时有一架民用飞舰在海皇星坠落,其中一位乘客是碳基人,正准备来海皇星军事学院读书,尸体始终没能找到。
医院的护士查了少年的基因,发现是碳基,年龄也对上了,自然就把他认作了空难幸存者。
他从始至终没表明过身份,一切都是顺水推舟而已。
难怪他对欧阳晔说自己从未说谎,也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之所以来到黑眼星系,最大的可能是躲避仇人追杀。
想明白前因后果,严君禹目光更柔软几分,用半透明的手掌拍了拍少年发顶,低声安慰,“你没有亲人了是吗?那就更应该好好活着。”
少年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冲石碑重重磕了一个头,挺直腰时脸上再没有悲痛仇恨的表情,而是满满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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