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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朱绶喘着粗气,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赖一品,是钟上位家的恶狗,钟上位背后还连着白蛮子。
杨夏,是典史杨春的弟弟,世代都是县里的胥吏,势力盘根错节,我都得让着三分,这两个都不好整治,而另一边是一百多户草民……”
话没说完,意思却出来了,整治一百多户草民,总比整治乡绅胥吏来得轻松。
罗师爷微微摇头,刚才嗯咳一声把李朱绶拉出来,就是要提点他别动歪脑筋。
“东翁,去年山西陈四、福建陈五显的事,你还记得吧。
话题骤然一转,李朱绶有些不适应,呆了片刻,才连连点头。
怎么能不记得?陈四一案,说的是山西人陈四带着族人一百多口逃荒,流窜多省。
在山东被控抢劫,刑部受案,部议陈四无罪。
结果皇上却发话了,将这群卖艺为生的流民认定为鸠党,还拿朱三太子的事来比,一大堆尚书督抚被降四级、降五级留用,刑部尚书郭世隆还丢了官,陈四一路所经的州县,主官全都被降被贬,是去年轰动朝野的一桩大事。
事后大家都清楚了此事的根子,原来是陈四供认说之前晋陕旱灾,多省都活不下去,不得不一路流亡,而刑部居然还具案报备,认了他的供词,这不是坏了康熙爷登基五十年河海宴清万民同乐的名声吗?
福建陈五显案就更扯蛋了,福建草民抢米,危害乡绅,提督蓝理受令进剿,杀了八十多人,然后被康熙斥责为屠害良民。
原因是什么?不就是蓝理煞逼,居然写成题本,当作战事来报捷吗?题本一上,跟陈四案刑部具文一样,那就成了朝廷正式文书,也就是所谓的“官方说法”
。
康熙正想着这一年能成为他治下最安宁的一年,这下可好,居然有造反的,朝廷正式文报都承认了,这不是两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吗?蓝理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同省督抚连带地方官赶紧将脏水全泼蓝理身上,甚至连他在台湾的恶事都翻了出来。
这个昔日的平台骁将,灰溜溜地被拿到京里入旗看管起来。
可罗师爷,说这两件事是什么意思?
罗师爷把话说透了:“如今这关头,事涉草民,就得慎重。
一个草民好说,可一百多户草民,东翁,如何都能整治得服帖?这可比整治两个人难多了,万一漏下一两个草民捅到县外,事情就难收尾。
再说此事归根究底,责不在东翁身上,又何苦为他人火中取栗?”
李朱绶平静下来,罗师爷要他别想着整治草民,那肯定也不是要他去整治另一方。
他恭谨地问:“以先生所言,该当何处?”
罗师爷晒然一笑,胸有成竹:“去岁蠲免,知道的人也不少,这个小子不过一介草民,估计是从他人那得知了此事,想来卸些皇粮之差而已。
只要答应免了该免的钱粮,将单子收回来,此事不就结了?”
李朱绶一跺脚,差点抽自己一耳光,果然是越急越乱,这么简单的处置,他居然就没想起来!
?
可接着一想到钱粮,心中就是一痛,话语依旧带着迟疑:“这一里的钱粮,也得有个一两千吧,今年这可是亏大了!”
罗师爷继续摇头,这东主有时候算得精明过头,有时候却不会算数了,“东翁,上谕免的是正税,何曾提到过加派?”
李朱绶眼睛亮了,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二百两银子的事,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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