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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匪夷所思,只怕开朝以来,从无一个妃嫔敢给皇帝瞧脸色,何况一个身份暧昧的宫女。
不过豫亲王忆起那日惊鸿一瞥,她整个人便如冰玉琢成,隐隐有一种傲意凌人,分明不将世间万事万物放在眼中。
说她敢倨傲至尊,他倒是有几分信的。
程远道:“万岁爷对慕姑娘,那是没得说的了,要什么给什么。
可惜慕姑娘性子不太好,这几天闹上别扭,万岁爷怄气,见着她就发脾气,见不着更发脾气。”
他愁眉苦脸地说,“别说奴婢们几个,连师傅都跟着发愁。”
原来如此,豫亲王心中忧虑,面上却不露出来,只问:“那这次巡幸东华京,她是否随扈?”
程远道:“奴婢不知。”
又补上一句,“一提慕姑娘,皇上就没好脸色,师傅吩咐,叫不许惹万岁爷生气,所以奴婢们谁也没敢问。”
这样挨到了五月初三,第二日便要动身了,赵有智眼见实在拖不过去,晚间侍候皇帝更衣的时候,方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明天就要起驾了,奴婢们是不是都跟着去侍候万岁爷?”
皇帝近来脾气暴躁,淡淡瞧了他一眼,说道:“我瞧你这差事是当得腻了。”
赵有智这几日亦是动辄得咎,但他是从小抱大皇帝的内官,吃透了皇帝的性子,连忙恭声道:“奴婢该死。”
却紧着追问了一句,“那就是奴婢们都跟着大驾?”
皇帝说:“无关紧要的人让她坐船。”
明明还有几分赌气的意思,赵有智心中暗自好笑,恭敬应了个“是”
。
皇帝起驾已经半日,宫眷的船队才从上苑码头起锚。
浩浩荡荡舟楫相接,无数锦帆楼船,首尾相接,夹杂着大大小小内官及御营护卫的船只,迤逦达十数里,缓缓沿着东河顺流而下,颇为壮观。
初夏时分水势饱满,河道宽阔,船行得十分平稳。
两岸绿堤上垂柳依依,远处的墟里人家,近处的绿柳村廓,如一卷无穷无尽的图轴,在舱窗外缓缓铺陈开来。
如霜既非妃嫔,本无资格独用一船,但内府总管还是另眼相待,拨了一座楼船与她乘坐。
她用惯的两名宫女原是御前的人,今日一早皆随大驾走了,于是华妃临时指派了两名宫女到这边船上照应。
如霜今日起得甚早,待得上船来,舟行平稳,午后日长人倦,于是在舱中好生睡了一觉,待得醒来日已西斜。
她亦不唤人,自取了障面的泥金芍药花样纨扇,用系着杏色流苏的象牙起棱扇柄,拨开舱窗上的绡纱帘幕,向窗外眺望。
但见江面上倒映余晖,如万条金蛇狂舞,粼粼耀眼欲盲。
首尾皆是依次而下的楼船,无数幅斜欹锦帆迎着夕阳,绚丽夺目。
堤岸如蜿蜒的翡翠衣带,垂柳依依,便是带上堆绣的细巧花样,缓缓从眼前往后退却,望得久了直叫人眼晕。
“原来姑娘醒了。”
很清脆的嗓音,如霜懒懒回首一看,原是那两名临时指派到船上的宫女的其中一人,名唤捡儿。
捡儿十分殷勤地道:“我去打盆水来,让姑娘重新匀面。”
精心描画的眉目,在妆镜中渐渐清晰起来,捡儿替她重新梳过了头,拿柄手镜替她前后交映,夸道:“姑娘头发真好,这样黑,又这样浓。”
在家的时候,梳头例来是小环的差事,每次梳完了,总要这样举着手镜,倒映在妆镜中让她自己看。
镜中倒映着一点水光离合,浓如乌云的发间插戴赤金凤钗,凤作九尾,每一尾上皆缀明珠,下缀金珠为络,细密的金珠络沙沙地在鬓侧摇曳。
端详得久了,仿佛适才晕船一样,亦觉得眼晕。
手边搁着两只红檀木罗钿大匣,里头满满的全是珠翠,自入宫后,她一度甚是喜欢这些东西,皇帝曾命内库尽搜所贮精华,送到她那里去。
此时她打开匣子,随手拈了桂圆大的一颗珍珠,就着黄昏时分舱中晦暗的光线看了一看。
捡儿夸道:“这颗珠子真是好,奴婢虽是侍候过皇贵妃的人,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浑圆的珍珠。”
如霜并不言语,举手轻扬,不待捡儿惊呼出口,眼睁睁瞧着她已将那颗珍珠掷出窗口,捡儿和身去抢,哪里还抢得到。
只听“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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