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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行至榻下,噙满水雾的梁榭蕴已然绷不住,如同水漫金山寺般泪水涟涟。
血浓于水,王族三兄弟纷纷跪倒在龙榻前,茕孑孤影投射甃壁上,眸色染满哀戚。
“王……爷爷……”
身子软小的梁俊阳似有感应般,一脸惊惧从梦中醒来,瞥见曾经慈眉善目抱着自己玩耍的王爷爷一动不动躺在龙榻上,气若游丝,他僵愣片刻,当即扑腾着小身子,细臂挣扎着抻向龙榻,哭着喊着闹着,“我要王爷爷……抱……君儿要王爷爷……”
向青荇背过身,强忍住水雾弥漫的眼泪,轻言细语拍抚他。
这么一吵闹,整个殿内的悲欲之气愈发浓重,它能轻而易举抓住每个人的弱点,万兵倾轧,再一举拿下城池,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季梵音站在身后,默默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最右侧的男人,垂眸沉默无言,挺拔如山脊的脊背此刻脆弱得如同一捧未击即碎的砂石,格外落寞。
余光移至面色苍白如雪的梁帝俊,又上移,神色恍惚的齐羲和仍着昨晚那件白狐裘衣,只是鲜白的外沿处已沾染了不少凝固的血渍,她却仿若未知。
四周哭声隐隐沉沉,而她涣散的双眸已无法聚焦,似乎被人摄走了魂魄,徒余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季梵音掩着胸口,只觉呼吸停滞了好几次,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如同被针尖扎中般,抽疼极了。
这世上,太多人教授如何生存下去的技巧、理由与希冀,却从未有人提过如何坦然面对死亡的来临。
更何况,这个人,前一天还与你言笑晏晏,转眼间,已在生死边缘徘徊。
寒风呼呼扫堂而过,纱帘被卷成无数种形状,龙涎香时高时低,恍若正在谱奏一曲撕心裂肺的哀乐。
季梵音举起那支细长的白玉簪,形似竹节,笔直修长,莹白润透的清凉物件在光华的浅照中,泛着盈盈动人的光泽。
她咬了咬下唇,细臂往上扬起一个度,作势敲向窗棂处。
忽地一阵薄烟拂过,从中横出一臂,不由分拦住她的动作:“我的傻学生哦,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季梵音当即笑了笑:“自然。”
她的目的已达到。
崔白一瞬不瞬看着她,顿时明了所有,无可奈何摇摇头,暗叹自己的心软。
“崔先生,哦,不,”
浅灰阴翳的光色落入季梵音澄澈明亮的眼底,背着双手,意味甚为浓厚,“应该唤您一声司命星君……”
崔白,不,司命星君挑了挑眉,捋平下巴处微浮的花白胡须,笑而不语。
果然,如此冰雪聪慧、蕙质兰心的姑娘,什么都瞒不住她。
窗棂处再次泛起一阵薄烟,显出本体的司命星君通体金光,周身仙气缭绕。
他挥了挥浅褚色的锦衣广袖,漫不经心的开门见山道:“除却救人,其余事皆可酌情商量。”
季梵音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浅浅一笑:“星君既执掌凡人宿命,为何不若神笔马良?”
“非也非也,”
司命星君摆摆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间因制度的编制而长盛不衰,天上亦是如此。
马良因缘际会之下获得那支造福万物之笔,确是幸事一桩。
然,凡事过犹不及,马良亦知晓此笔会为自己招惹祸端,与玉帝协商过后,就此封笔。
凡人能有此高尚脱俗的觉悟,梵音小徒又何必为难我这白发老儿?”
“星君一番话颇有道理,然则,梵音亦有不同的见解。”
“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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