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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菱懒懒翻了个身,将旁边的软枕给扔到脚边去,手顺势搭在了殷邛臂上。
殷邛批了件外衣,正倚在床头翻看折子。
殷邛斜看了她一眼:“怎的?”
薛菱道:“又是贺拔庆元相关的折子?这帮落井下石的恨不得你弄死了他,他们再从自己家里找个赵括出来上战场,成为下一个三军主帅呢。”
殷邛冷笑:“他们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么?我只是想打压一下贺拔庆元。”
薛菱哼哼两声,从锦被里爬出来,倚在他身上:“你做事就是太犹疑,总喜欢‘打压’,‘捧杀’。
就是这种想法才耽误事。”
这样否定殷邛,他性子本想发作,可薛菱却偏又一身娇若无骨似的靠着他,抬眼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人总是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却又不肯承认,天底下就薛菱从不给他这个帝王留脸面。
薛菱涂了丹蔻的指甲划过折子,道:“贺拔庆元身为三军主帅,却无数次跪地给受伤的士兵喂饭食,把他当作兄弟愿意对他说真话、为他死的人不计其数,每次军获都是要他的手下先去挑选。
代北军之间的姻亲关系极其复杂紧密,贺拔家多少代不与代北军族通婚,仍能有这样的声望,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殷邛:“代北军从建国之初,就愈发形成了一个集合体,我们必须敲碎他们,否则长安的西北方,就成了他们割据的土地。”
“你你想没想过这样发展下去,最恶劣的情况?根本不是贺拔庆元死了,代北军对长安有意见,而是——突厥来袭,代北军要求贺拔庆元回凉州大营,你无将可用,不得不送他回去了。
卸磨杀驴,发现还需要磨一碗豆汁,再把案板上待宰的驴又拴回了磨边,驴会怎么想?”
薛菱看向他。
殷邛道:“突厥刚被贺拔庆元击溃,短时间不可能……”
薛菱抓住他的手臂:“没有不可能,万事都会有可能性。
这是夏季,突厥草长马正肥。
若是出现了我说的情况,贺拔庆元这头一向忠贞的老驴该怎么想?磨完这一碗,难道还是死?他难道不愤慨绝望么?一旦连一直控制着代北军的贺拔庆元都心生愤慨,那些本就想撺掇着给自己划一片地的代北军难道不会拼命怂恿他么?”
殷邛沉默不语,显然被她说动。
薛菱道:“邛,贺拔庆元是稳固代北军的定心丸,他性格坚毅,纵然说话情况却绝无二心,若你杀了他,代北军想反却依赖他太多年,不成气候也就罢了。
怕的是给贺拔庆元逼急了,又不得不用他的时候。
他会带着狼群反咬的。”
殷邛侧目看她:“你这一套说辞准备了多久。
教导你的儿子来提出改革还不够,现在开始连贺拔庆元这大案也要来插手了么?”
薛菱微微笑道:“你说我人生能走到的最高的位置,难道不都是要跟大邺紧紧相连的么?朝堂上那些家族是不是真的为殷姓好,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要依靠殷姓。
我承认我有野心,但我的野心,必须要攀附在你身上。”
她的手臂挂在了殷邛的肩上,昂起头注视着他。
殷邛内心一软,虽然隔着十年,但最终,薛菱还是成为了他一个人的宰相。
他既然接她回来,这时候何必又再去猜疑。
薛菱轻声道:“我想让过去的事情过去,但你这样还质疑我的插手,我们跟十年前还有什么区别。
这样再闹下去,难道想让我再离开这里么?我可再没有道观中独自过十年的勇气了,到时候不若一头撞死在宫里,化作恶鬼,缠的你永远不得安眠!”
殷邛一直在等,等一个薛菱能原谅他的出口。
这是回宫一年,她第一次用平和的语气说起之前。
他仿佛觉得总算是有希望让一切淡化过去,此时欣喜的情绪胜过了一切,他面上不动声色,却已经对她毫无怀疑芥蒂了。
殷邛道:“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薛菱:“以他私自将三军虎符交由手下一事,扣押三军虎符。
但是体谅他年纪渐长,此事再不追究,因年后击退突厥一事,对他大肆封赏,多几个名号爵位甩给他,然后说这一个月委屈他了,先不必回凉州,在家休养一段时间。”
殷邛点头,算是同意。
薛菱又道:“突厥若是打算大军攻打三州一线,也会一定挑在秋天之前的三个月,这三个月内若是突厥来袭,便让贺拔庆元原职不变回三州一线,甚至您亲自送他离长安出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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