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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的矿洞滴水声像冤魂的啜泣。
陆九后背紧贴湿滑的岩壁,镇长举着火把的影子在矿道里忽长忽短。
掌心的铜牌被汗浸得发亮,牌面上“河口镇公所“的刻痕正好卡住岩缝里的机关齿轮。
当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响起时,陆九猛然想起——这是祖父棺材铺地窖暗门的同款机括。
“贤侄可知这矿道通到何处?“镇长的声音混着回声,“你爷爷当年亲手封的七口薄皮棺,就埋在…“&nbp;话音被突然塌落的矿车轨道截断,陆九趁机滚进岔道,火折子照亮岩壁上的抓痕,与西坡坟棺材内壁的如出一辙。
戌时三刻,陆九在渗水坑里摸到团锈蚀的锁链。
链头拴着半截指骨,骨节上套着民兵徽章。
当他用伞骨针挑开徽章内侧时,暗格里掉出枚钥匙,匙齿形状与河神庙铜牌缺口完美契合。
头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陆九贴地翻滚躲过坠石,瞥见岩缝里卡着张泛黄的工牌——照片上的青年眉眼与祖父神似。
矿道深处飘来苦杏仁味,陆九的毒伤突然剧痛。
他循着气味摸到堵塌方的石墙,墙缝渗出黑色黏液,用伞骨针蘸取后竟浮现荧光字迹“甲戌年六月初七,李守德屠矿工七十二人于此“。
亥时整,陆九撬开尸骸堆下的铁皮箱。
箱内账册记载着镇长祖辈私采赤铁矿的罪证,每页都按着血手印。
最底下压着封未寄出的信,祖父的字迹力透纸背“吾儿若见此信,速携地契赴省城…“&nbp;信纸突然自燃,火苗蹿起瞬间照亮岩顶——那里倒悬着七口棺材,棺头钉满伞骨针。
当陆九用阴槐木屑撒向空中时,木屑吸附在特定岩壁上显出人形轮廓。
那些挣扎的姿势与棺材抓痕吻合,最清晰的那具右手食指蜷曲——正是祖父泡药水留下的特征。
子时阴风卷着火把忽明忽暗。
“你以为逃得掉?“镇长的刀尖抵住陆九后心,“三十年前陆老头也在这条矿道里…“&nbp;翡翠扳指擦过岩壁溅起火星,陆九突然暴起,将伞骨针扎进镇长虎口的黑痣。
毒液发作的惨叫中,他夺过火把掷向岩顶悬棺。
桐油遇火轰然爆燃,七口棺材化作火球坠落。
陆九扑向矿车轨道岔阀,用铜牌卡死机关。
铁链绞动的轰鸣声里,燃烧的棺材精准砸向镇长,把他钉在刻着血字的岩壁上。
丑时雨声盖不住矿洞的闷响。
陆九背着铁皮箱爬出废矿口,怀里的人皮账本被血浸透。
当他用玉佩划开账本封皮时,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照片——镇长与省城官员勾肩搭背站在矿洞口,背后是满载赤铁矿的马车,日期正是“瘟疫“爆发前三天。
晨雾中忽然传来纷沓脚步声,陆九握紧最后三根伞骨针。
却见镇民们举着火把围拢过来,领头的老更夫颤巍巍举起油布包“今早井里浮出这个…“&nbp;布里裹着镇长祖传的翡翠扳指,内侧刻着“甲戌年封矿大吉“。
寅时河神庙跪满镇民。
陆九将七口焦棺陈列在神坛前,每口棺内都摆着罪证。
当阴槐木棺被推出来时,人群突然骚动——棺盖上浮现出血色纹路,正是镇长家族徽记。
他举起祖父的柳叶刀“今日请诸位亲眼见证,三十年的封棺债,该还了。
“
刀尖挑开棺缝的瞬间,混着赤铁矿粉的骨灰倾泻而出,在青砖地上汇成河脉图。
七个红圈赫然圈住镇长宅邸、万宝楼、李记粮行…最醒目的红叉落在河神庙,正是当年屠杀矿工的祭坛。
卯时晨光刺破乌云时,陆九站在祖父坟前。
新刻的墓碑旁摆着那套檀木工具,阴槐木刨花在风中打着旋。
他烧完最后一张罪证,将铜牌埋进坟头土里。
远处传来马蹄声,省城派来的调查队红旗招展,领队手里攥着染血的地契。
当陆九转身走向山口时,怀中的布老虎突然掉了颗纽扣。
他弯腰去捡,却摸到土里埋着的半截伞骨针——针尖蓝芒已褪,毒伤处的蛛网纹不知何时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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