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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过了很长的一段半睡半醒的过程,醒着做梦,又在梦里醒着。
每一分钟,“神相水镜”
四个字都会自动跳出来,像四根尖锐的针,反复地在我身上扎刺着,令我不得安宁。
“找到‘神相水镜’——”
爷爷在叫。
“神相水镜——”
太爷爷在叫。
“把‘神相水镜’交出来——”
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敌人也在叫。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大哥的惨死正是因为它,所有人追逐的焦点也是它。
那么,只要我向它靠近,离找到真凶就越近对吗?
“我要报仇,我要给大哥报仇!”
我反复告诉自己。
在半清醒时,我感觉到唐晚一直握着我的手。
时不时的,她还试探着我的额头,随之轻声叹气,如西更道的玉兰树落花飘零在刘氏泉的水上。
“她要什么?她为什么对我好?难道也是为了‘神相水镜’?”
我在梦里自问。
哲人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以唐晚的相貌和职业,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除非——
老济南的规矩,家里老人故去,需在宅内停灵三天,到第三天正午才能起灵,先到殡仪馆去炼化,然后带着骨灰盒赶赴坟地埋葬,之后会有三日上坟、五七上坟、百日上坟。
以上是全套规矩,这几年不断有邻居过世,我去帮忙时已经熟知一切流程。
现在,我只求爷爷平安下葬,给他的一生划下完整的句号,不再受任何打扰。
葬礼第二日的黄昏,我终于完全清醒,可以在灵棚里跪坐着。
我的侧面是一个大大的“奠”
字,那字的左右,分别垂着一条白色纸花,斜搭在爷爷的黑白照片上。
两尺高的乌木相框中,爷爷微笑着凝视着空荡荡的灵棚,神态安详,目光睿智。
一阵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灵棚右侧的白麻布帷幕一挑,露出了官大娘那张苍白的瘦脸。
我刚要起身,官大娘已经摆手制止:“坐着吧,知道你病还没好利索。”
她拖了一个小马扎,在我旁边坐下。
“刚才我在胡同口看见唐医生走了,趁着这时候家里没人才过来的,咱娘俩儿说两句背人的话。”
官大娘说。
我点点头,静等着她开口。
她摸索着口袋,取出一个不锈钢的旱烟盒,熟练地把黄烟丝捏到烟纸里,三捏两卷,做成一支喇叭筒烟卷。
“干我们这一行,很多事都很微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没法跟别人说。
过去,老辈子的人请我们过去干活,他们都听从安排,从不东扯西问的,也不追究缘由。
活干完了,该送的送,该请的请,该破的破,完了也就完了,风一吹人就散,转天醒来,谁也不再重提。
这一行里很多故事例子,都不该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坊间闲谈里,因为那都是秘不可宣的隐私。
你想想,这老街巷**同老宅里,谁家还没有个家仙、家神的?肆意评论别人家的家事,那就犯了大忌讳……”
官大娘点上烟,一边吸一边说了个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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