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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谢云嫣,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挺直着背走进了门去。
真是好可爱的小姑娘。
我便是在这个时候,面对面地看清了走过来的谢云嫣,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执念,才生出固执到不可被无常牵走的魂灵。
然而看完她的神智之后,我手扶他们家破败的门框,望着谢云嫣在灶房忙碌的身影,心绪一阵纷乱,以致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从来没有遇到,或者听说过这样的死魂,你甚至可以说,她的灵魂只是过于干净和沉稳。
我本以为,在经历过这样的灭门之痛、下堂之苦和清贫之悲后,谢云嫣的魂魄中该是有着浓浓入骨的怨恨与悲苦,郁郁到全然不能解开的深深执念。
可是我看到她的心里,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有关仇怨的杂念,那里平静地像是一汪纹丝不动的镜湖,哪怕扔下再大再沉的巨石,都能回复到宁静镇定和安稳如初。
谢云嫣唯一的认知便是,她走了可以走的路,并且她可以撑下去继续走这条路。
这是她的救赎,她走投无路的支柱。
可是无论什么事,至少要有个符合实际的限度,人本血肉凡胎,过于坚韧挺直,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我要带走她,其实只要做到一件事,就是让她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么所向披靡,她早在灭门离乡和清寒贫苦中,将自己反复煎熬到筋疲力尽。
花令站在我身边,若有所思地问道:“挽挽你说,我们要不要让谢云嫣的女儿再次重病?”
他们家的晚饭热香飘散了些许,我想了想开口答道:“不能对她的女儿下手,为母则刚,谢云嫣的女儿有事,她的意志只会更加坚定。”
我总觉得魏济明很有些不对劲,若是他一边对谢云嫣心心念念,一边和连歆郡主缠缠绵绵,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他为什么做得那么很绝,闹市华道边他说出来的那番话,初听时只觉得他是个渣,后来却想到,他怎么知道谢云嫣生了孩子?
明灯高挂的魏府,我坐在主房的客椅上,看对面号称上京城第一妇科圣手的老大夫,给年轻明艳穿着一身朱红华衣的少夫人诊脉。
随后这位妇科圣手叹了一口气,说了些劝慰安抚的话,又开了些补气养颜的普通方子,默默背着药箱走出了门。
宽敞明亮的内室里,连歆郡主狠厉地抬手,一把推掉了案台上所有的花瓶和精致茶具,噼里啪啦响彻一地之后,她又狠狠地扇了侍女一巴掌。
连歆指着那侍女,怒极攻心地高声叫喊道:“不能生不能生,你找来的大夫都说我不能生!
你这个下.作的贱人,你看我今天能不能把你也打到不能生!”
侍女肿胀着脸面,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
连歆拿起高架上的白瓷花瓶往侍女身上狠狠砸去,那花瓶碎了,人却没有砸中。
连歆又撕了墙上的字画往侍女身上摔去,不巧字画直接被撕烂,厚重的画轴也没有碰到侍女的身子。
连歆郡主气急败坏,从我身边那堵墙上取来了长剑,她拔不出来,直接甩着剑柄往侍女的头上打,可惜还是有些偏颇。
侍女看她怒发冲冠,简直快要杀人了,顾不得求饶命,跌跌撞撞急忙跑出了门去。
方才那些东西之所以砸不中,都是因为我在一旁做了手脚。
连歆郡主已经造了这么多孽,除了毁人姻缘,还有虐打侍女,如果她今晚不小心直接打死了侍女,死后堕入地府该是会被判个油煎之刑。
然而无论如何,那位侍女都是无辜的。
我充满善意地为连歆避免了日后的油煎之刑,她却还如此生气,她大概是不知道,现在为了生孩子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些徒然的无用之举。
我看过连歆郡主面门上的命脉,发现她此生都不会有母子缘。
只是那条母子线歪歪扭扭,盘盘曲曲,这是被人改动过的痕迹。
我想起刚进入魏府的时候,四下都有蒙面的黑衣人,起初我以为这是杀人放火道上混的弟兄们,后来发现,这都是康王军部的属下。
这种父爱其实不大容易理解,因为怕女儿受到一点委屈,就用尽了各种手段,将她牢牢护在无人敢逆的金钟罩里,给她披上一层强权霸势的铁布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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