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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朝汐微微一笑,放下车帘,“那就劳烦十二郎了。”
&esp;&esp;钟少白传令下去,片刻后,云间坞的牛车混编入钟氏车队,大车小车浩浩荡荡,一同出了荀氏壁的坞门。
&esp;&esp;———
&esp;&esp;犍牛果然养得油光水滑,几十里山路,不过是小半日脚程。
&esp;&esp;天蒙蒙亮时出发,不到晌午,已经到了三岔路口。
&esp;&esp;李奕臣今日坐在赶车的位置上,熟练地一拉辔头,牛车往西边山道平稳行去。
&esp;&esp;阮朝汐坐在车里,提前准备好的祭扫用具放在手边。
&esp;&esp;车队停下了。
&esp;&esp;“到了。”
钟少白跳下车,敲了敲车壁,“祭扫得快些。
天黑了不好赶路。”
&esp;&esp;阮朝汐提着竹篮供物,沿着山林小径走向山坡高处的坟冢所在处,
&esp;&esp;她短短半个月前刚来祭扫过。
香烛和鲜果还在墓前。
质地坚硬的黑石墓碑上,依旧是她十二岁时亲笔写下的四个大字:“先妣李氏”
。
&esp;&esp;阮氏很快就要来迁坟。
等阿娘的坟冢迁入了阮氏壁,就会更换上新的墓碑,正面铭刻上陌生的“先妣泰山羊氏”
,背面会刻上斐然文采的墓志铭,出自荀玄微亲笔,铭刻记录墓碑主人:一位出身泰山羊氏的高门大姓娘子的生平。
&esp;&esp;阮朝汐如今长大成人,早已不像小时候那么天真了。
&esp;&esp;她阿娘如果是士族娘子出身,荀玄微又何必抹去她的真实生平,杜撰出一个泰山羊氏女。
&esp;&esp;他多半已经查清楚了她阿娘的身世,阿娘果然不是士族出身。
&esp;&esp;如果不是士族出身,又跟阿父有了她,极有可能,阿娘向幼年的她隐瞒了人生难堪的一部分。
&esp;&esp;她或许和阿父并无婚嫁之约,只是个庶民出身的……侍妾,女婢。
&esp;&esp;阮朝汐抬手,珍重小心地抚摸着墓碑。
触手冰凉光滑。
&esp;&esp;她跪倒在墓前,把竹篮里的供物一件件供奉在墓前,闭上眼,凑近过去,额头碰触在冰凉的黑石上。
&esp;&esp;“阿娘。”
她无声地在心里祝祷,“他们要给你安排一个假的身份,让你顶着假姓,将你迁移到阮氏壁,和阿父的衣冠冢合葬了。
阿娘,你的在天之灵,究竟是会欢喜,还是会忧惧?”
&esp;&esp;山风吹过耳侧,草木寂静无声,阵阵风声里似乎裹挟着叹息。
&esp;&esp;“应该不会欢喜罢。”
阮朝汐低低地叹了声,“墓碑姓氏都改了,也不知以后的供奉,阿娘能不能收到了。”
&esp;&esp;“当初阿娘带着只有几岁的我,只凭一双脚板也从司州走到了豫州。
如今我长大了,比起阿娘当初的境遇好了不止百倍。
阿娘当年可以,为何如今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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