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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近日在京城主修《四库全书》,上月间思念我扬州风景,便临时告假而归。
在下虽然才疏学浅,可少年之时,与东原先生颇有些渊源,故而一直保持了联系。
眼看先生要南下,岂非我等后学之幸事?于是在下便修书一封与东原先生,希望先生主讲我安定书院一日,先生宽宏,看在小弟的薄面上,也就答应了。”
这话说的谦虚,但戴震何许人物,江昉一句话下来,他竟然愿意南下主讲一日。
一时书生之间,已是议论纷纷。
阮元也颇为好奇,不知江舅祖为何能与“海内第一名儒”
成为至交。
阮承信颇知江府故事,便悄悄把事情来由告诉了阮元。
原来戴震年轻之时,颇好扬州风景,便一度来到扬州,在书院主讲许慎、郑玄之学。
所主讲的地方,便是这安定书院。
当时朝廷派来扬州的两淮盐运使,名为卢见曾,是个好学爱才之人。
听闻戴震在此暂住,便备了厚礼,请戴震到盐运使衙门做了数月座上宾。
卢见曾颇好交往,一时淮扬名士,大半曾进得卢府。
他又是主管盐运的官员,自然少不了和江府来往。
当时江昉年纪尚轻,但凭着兄长江春和卢见曾的交情,也经常来卢府和一些名士讨教,便认识了戴震。
戴震为人颇为自傲,原本江家这种大商人,他不仅不愿交往,反而经常避而远之。
但眼看江昉来得数日,为人谦逊,经术之间也颇有见地,方收了成见,也和江昉讲起自己毕生所学。
久而久之,二人便有了联系。
后来卢见曾因盐务亏空,蒙冤下狱,竟而病死狱中。
这便是乾隆中叶,轰动一时的盐引案了。
当时江府感他宽仁,一直积极联系朝廷,力主卢见曾清白。
前后坚持了数年,大学士刘统勋收集全了证据,向乾隆表明事实,才终于为卢见曾平反。
江春也因全力奔走,一时在扬州众商归心,成为不可撼动的总商之首。
戴震当时已不在扬州,但听闻江府义举,也非常感动。
便把江昉当作至交,这时江昉主动相邀,便也不好推却了。
阮承信的父亲阮玉堂,当年与卢见曾也曾有来往,是故阮承信听过一些他的故事。
只是阮玉堂去世已久,平日又不在扬州,两家并无特别亲密的交情,所以日子长了,也就不再联系了,只记得一些当年的故事。
江昉寒暄了一阵,便向来处施了一礼,请戴震上台,自己则出了门,在一边等着,似乎不愿因自己身份,打扰真正的教学先生。
阮元只见江昉所指之处,缓缓走过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来。
听父亲说,戴震只有五十出头,可眼看眼前这老者,双目平和,似有无尽底蕴,但眼中神色,却比寻常五十之人更要暗淡。
依稀可见的发辫上,也多是苍白之色。
戴震这些年检校四库之书,耗尽心血,从《永乐大典》等古籍中,辑录得不少失传典籍,一部《算经十书》更是让年轻学子重见上古算学经典。
可为了这些,戴震也耗去了大半心力。
戴震走上台来,对台下学子略一作揖,不少后学晚辈,纷纷站起还礼。
只听他缓缓说道:“承蒙橙里先生厚爱,在下归乡,路经扬州,又曾在此讲过学,今日若不前来,反对不起各位了。”
阮元听他说话,中气倒足,又颇为谦和,言语圆转自如。
殊不知戴震早年也常与人辩论儒家“性理”
之类问题,年纪大了,方自然纯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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