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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得门来二话不说,冲到李天瑶面前劈手就给了一个耳刮子。
李天瑶被打得糊涂了,迷蒙着定睛一看,火冒三丈:“你个臭娘们儿!
反了天了!”
他撸起袖子还不待打回去,妇人猛然呵斥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居然将婴孩从窗口捧出去腾空悬在河面上!
裹孩子的被子掉进水里了,孩子被冷风一吹,伸胳膊蹬腿哭得凄厉,他挣扎得那么厉害,让人担心再过一会儿妇人就要抱不住他了。
商细蕊本来嘴里含着一块肉,一边嚼一边看,看到这里也被震住了。
更别说李天瑶。
李天瑶膝盖一软,咕咚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得说不出话来。
妇人旗开得胜,把李天瑶脱在地上的皮鞋朝他一踢,命令道:“穿上!”
李天瑶四脚朝天穿上了鞋子。
妇人接着一抬下巴:“走前头去!
回家!”
李天瑶就像受到押解的犯人,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也不敢招呼商细蕊了,因为没有这个脸。
妇人把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然后迅速把自己的皮毛坎肩脱下来包住啼哭的孩子,对向商细蕊却是和颜悦色的:“十几年没有见面了,细伢子长得这么大了。
你在南京多留几天,啊?过年上家来吃饭。”
商细蕊方才躬身喊了她一声崔师姐,心里想,你这么摔孩子打汉子的,我可不敢上你家吃饭去。
李天瑶人去楼空,商细蕊在窑子里一刻也呆不住,自行去旅馆歇下不提。
他这趟来南京为的是避避风头散散心,因此谁都没有告诉,行程安排得很秘密很低调。
可是李天瑶闹的这一出实在太好笑了,没有两天南京梨园界就传遍了,问起来当时的情景,自然落不下还有一个商老板。
商老板远道而来,焉有默默无闻之理?隔了一天,有车子停在旅馆门口来接他,是锦师父派来的人,商细蕊也没敢发犟,就是心里累,锦师父这人矫情,小性儿,知道他不告而来,一会儿不知要怎么发作呢。
果然到了锦师父的宅子里,一座带池塘楼阁的小院,锦师父并不出面,把商细蕊晾了好久。
其他做师父的看见徒弟红火起来成了角儿,多少都有点笼络的态度,更别说锦师父并不是商细蕊的嫡亲师父。
这种半道相认的师父商细蕊至少有一只手那么多,可见锦师父的确是爱使性子的。
商细蕊那个急躁的脾气,喝了两杯茶就不耐烦得在屋子里滴溜溜转悠。
门忽然一开,锦师父有请。
锦师父拿得好大的架子,撂着商细蕊干等着,他自行在卧房里睡午觉,这会儿披着衣裳小口抿着参茶,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商细蕊立在房中喊了一声锦师父,像是还在他手下学徒似的。
锦师父仍然垂着眼睛,冷淡地说:“商老板,您别呀,我不敢当你师父了。”
他果然矫情上了,仿佛受了多大的气。
商细蕊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也不撒娇也不求饶,看着锦师父穿衣洗漱,坐到镜子前描眉扑粉。
他们那一代的男旦有好些个都是这样的风气,日常生活里也要化着妆,佩香囊,穿颜色鲜艳的绸缎褂子。
锦师父瞅了一眼粉盒,又瞅了一眼商细蕊,心说这傻小子。
商细蕊呆了一呆,这才上前替锦师父化妆。
锦师父问他:“我听说你在北平受了委屈,怎么,受了委屈就躲着人了?这么不中用,以后可别说跟我学过戏!”
商细蕊抿抿嘴唇不答话。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几天的工夫,事情就翻山跨海传到南京来了。
商细蕊觉得丢人极了,好比心口生了一个疮,根本不愿给人看见。
锦师父脸上敷得了粉,自己提笔朝镜子画眉毛,道:“不就是个老姜头吗!
也能把你臊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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