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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灯笼被夜风吹得打转儿,一圈,一圈,绕过去,兜回来。
灯影晃动,交织如幻。
仿佛回到了沈家的祖宅。
她盯着那灯笼瞅了会儿,竟分不清此时是梦是醒,是生是死。
嫁到傅家这日,没有宾客,走个过场。
她坐在房内,掀开盖头的一刻,看到个小姑娘学着大人的模样袖着手,靠在门边上,瞅着她:“你是我三哥找给四哥的老婆?”
这个小女孩是傅家六小姐,和她的夫婿是一母所生,也是今日唯一来看她的人。
她不晓得如何应付,太阳穴寒飕飕的,轻点头。
“听说你是我三哥心上人?让你嫁给四哥的牌位,就是为了你们能见面?”
小姑娘走近两步,因着心里揣着好奇,很快就放下和大人学得架子,小声问,“你真是寡妇啊?”
她目光微闪动了下,一抹不易察觉的难堪,从眼底蔓延开。
小姑娘又问:“我三哥不会真为了你,把你丈夫给杀了吧?”
她闷声不响的,不加解释。
“你可别害了我三哥啊。”
这就是小姑娘最后的定论。
小姑娘走时,下起了雨。
她左右无事,躺入大红喜被,强迫自己入睡,后来又被来关窗的丫鬟吵醒。
她眯缝着一双眼,隐约看到门缓缓闭合,从床榻上坐起身,下了地。
光绪三十年,沈家遭奸人陷害,满门抄斩,三百七十一颗人头落地,只有她一人被父亲的学生救出,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六年。
从十三岁到十九岁,她几乎快忘了自己也曾被人唤作小姐。
而沈奚这个名字,也陌生如斯。
本应是阴间鬼,却独在阳世行。
有风拂过,她想关窗,竟闻到了自己指缝间隐隐的鸦片味道。
三年烟馆混迹的肮脏气味,让她立刻想到了那些手足委顿,泪涕交横的烟鬼。
一时间,涌上太多的情绪,像从下顶着她的心肺,顶到嗓子口,透不过气。
那日为了保命,她跟着方才小姑娘口中提到的那个“三哥”
回到这里,重重木门合上,不问生死,可却不知道为何会被救?救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能图谋什么?
她满腹心事,走出垂花门。
人到了遊廊上,正听到更响。
二更。
被刻意压抑的咳嗽声,从前方传来。
两个人影,都穿着西装,其中一个戴着假辫子,另一个索性没戴,摸出了一方白色锦帕,在低低咳嗽着,和身边的人轻声低语着。
他在看到自己的刹那,脚步停下,仍是低咳着,微微抬眼,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目光打量她。
沈奚被他如此看着,浑身不自在,雨声、更声、低咳声混在一处。
她听到自己用力在呼吸着,甚至喉咙口也开始发痒,好像这个男人给人的压力,竟觉得要学着他咳嗽,才是对的:“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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