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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谭庆项终于冲口而出:“沈家灭门,你大哥是主谋!
你父亲也脱不了干系!
侗文,你是真糊涂了!
你带她回国就是错,怎能投入感情?!”
吼出来的话,回荡在房间里。
随后却是更深的寂静。
谭庆项仍旧在急促呼吸着,压在心口一夜的话尽数说完,完全没有轻松。
他盯着傅侗文,傅侗文也回视他。
“你来,替我换个衣裳,湿透了。”
傅侗文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谭庆项想再劝,可怕他又犯心病,不够胆再说。
他心绪重重地取了衬衫,帮傅侗文换上。
“我看你是昏了头,侗文,你仔细想一想我说的。”
谭庆项最后说。
这世间真正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国恨,二是家仇。
情爱在这个天秤上,毫无重量。
傅侗文没回应,他离开床,去洗手间,关上门时,看到了浴缸里细软漆黑的发丝。
光绪三十年。
沈家在正月满门抄斩,到六月,沈家的这个小女儿沈宛央才被送到了北京城。
那年前门楼子的火车站还不成样子,轨道边上立着块peking的牌子,上下车的人落脚就是泥土地。
木栅栏被当作车站大门。
车站外头,不是马车就是骡车,人力车极少。
他那天坐的汽车停在五十米开外,宿醉头痛,听到人在车窗边说:“爷,他们一直没敢和你说,出了差错,只救到个小姐。
这要藏去八大胡同,是个麻烦。”
救个少爷,怎么都好藏,可是个女孩子,下人都犯了难。
半醉半醒里,他让人将这个昔日小姐、今日钦犯送去花烟馆。
在北京城里,妓院也分个三六九等,清音小班算一等,花烟馆就是最下等。
穷的烟鬼,老的,扮作老板的亲戚,最容易。
“给她叫辆人力车,吃点好的。”
这是傅侗文那天最后的一句交待。
那天车站头上只有两辆人力车,其中一辆就载了她。
后来傅家大爷听说此事,琢磨着老三是狎妓不过瘾,喜好上了豢养幼女,偶在闲谈间玩笑,都被傅侗文以“怕红粉知己吃醋”
,不敢送去大地方,只能养在下等地方给搪塞了。
他信口一折戏,将人“养”
了六年。
从没想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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