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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西边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树干粗粗,此时还是郁郁葱葱,不时传来寒蝉的鸣叫声。
那高高的枝丫上头吊着两个秋千架,长长丝绳紫复碧,袅袅横枝高十尺,正是引起赵浅予尖叫连连的好东西。
苏昕用力将赵浅予推高。
从后院跑出一大两小三只狗儿来,直奔秋千架下,围着裙裾飞扬的赵浅予吠了起来,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又转头跑到苏昉和九娘脚下嗅一嗅,欢快地转个不停,蹭个不停。
冷不防不知哪里又跑出两只肥嘟嘟的花猫,也不怕生,凑到苏昉面前,甩了甩尾巴,又懒洋洋走去正屋门槛下头蜷缩着晒起大太阳来了。
赵浅予先是尖叫,跟着又大笑不已:“阿妧!
六姐,快来一起荡秋千!”
这时已经换了赵栩在用力推她,她飞得太高,几乎要越过西边的矮墙去了。
九娘站在原地,恍如隔世。
前世她办完爹爹的丧事回来开封后,买下这遭洪水淹过无人搭理的小庄子,免了三年的佃租,亲自收拾打理,当时是不是也有一丝期盼?盼着得一知心人,孩子两三个,猫猫狗狗团团绕,瓜果蔬菜不缺,乡里乡亲淳朴,天天醉里不知时节改,漫随儿女打秋千。
可是最后一年只带着苏昉来过两回而已。
此时毫无准备地蓦然回来,心中热潮翻滚,旧地,故人,阿昉,还有她以前抱回来的小狗都已经生下了小狗。
“阿昉——?”
九娘哽咽着唤苏昉,这一刻,她太想告诉阿昉,娘回来了,你带着娘回来了。
她想站起来,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苏昉却已经挽起袖子,走向槐树下的秋千架,并未听见九娘轻声的低唤。
苏昕笑着喊:“哥哥!哥哥快来!
我也要飞得像阿予这么高!”
陈太初走到九娘身边,蹲下身子,柔声问:“阿妧你怎么了?身上哪里疼吗?”
自从九娘下车,他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又知道她是很喜爱这些农家农事的,就担心她是不是摔下马还是受了内伤,好强不肯说出口。
九娘泪眼朦胧地转过头,看到陈太初关切的眼神,没人问还好,一有人关心,她却像崩断的琴弦似的,立时止不住眼泪,喃喃道:“我——我没事。”
忽地有人轻轻搂住了她:“没事就好,想哭的话你哭一哭,哭一哭就好了。”
却是魏氏。
她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何这么伤心,可看着就心疼得很。
有时候,孩子只是需要人抱一抱,哭一哭就好了。
太初,你真是不懂小娘子啊。
九娘被她一抱,实在忍不住,埋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秋千架上的赵浅予和苏昕吓得赶紧下来,和六娘一起围着她问长问短,又责怪孟彦弼思虑不周,肯定害得九娘伤了手臂。
赵栩定定地站在槐树下,看着被一群人淹没的九娘,任由秋千架晃悠着敲在他腿上,第一次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的虚空和酸胀,有些疼痛,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秋千渐渐停了,赵栩和被挤到外围的陈太初目光交会。
两个少年静静地互相看着。
被许多人围着,九娘接过六娘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红着脸抬头对苏昉说:“阿昉哥哥,我只是想起你娘了,小时候她抱过我几回,对我很好。
我来这里想到她就有点伤心。”
众人都静了下来。
苏昉失笑道:“傻阿妧,我娘抱你的时候,你才生下来三天。
我也抱过你的,你怎么会记得?我只勉强记得自己两三岁的事情,其他的都是爹爹娘亲告诉我的。”
九娘破涕为笑道:“我周岁的时候,家里头没人记得,你娘还来抱过我,送给我一个黄胖,我一直收得好好的,可惜被十一郎摔断了一只右手!”
苏昉一愣:“你周岁的时候?我五岁,已经入学了,那次应该没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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