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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出生起,慧能就呆在寺里,见过太多曾经的风云人物,却从没有一个人能像郭夫人那般,让她如此胆怯,却又莫名想要亲近。
“夫人,您瞧……是不是去见一见?”
陆朝香轻细的语声响起,慧能醒过神来,忙垂首站着,再不敢胡思乱想。
郭婉此时已搁下螺黛,正将翘着指尖儿将膏脂点唇,手上动作不停,语声却是淡淡:“下着雨呢,天气也冷,我委实懒怠动。”
言下之意,谁也不见。
陆朝香登时有些发急,又不敢深劝,只得陪着小心道:“夫人身娇体贵,自是经不得这些的。
只从四月至今,殿……都来了两回了,今儿又还下着雨。
夫人不也说了‘外头冷’?可殿……还是来了,足见一片赤诚,夫人又何苦还为着上回那件小事儿置气到如今呢?”
见她急得额角冒汗,郭婉便搁下盛膏脂的玉盒儿,从镜子里扫她,目中漾着一点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要不……你替我去见一见?”
陆朝香当下面色大变,忙低头:“奴婢不敢。”
“哦,是么?”
郭婉面无异色,揽镜自顾,似观妆容,接下来的话头亦再不提这茬:“慧能,你就回说天气太冷,我又病了,请他下回再来吧。”
“哎哟我的夫人,好歹您也定个日子下来啊,也免得人又空跑一趟。”
慧能尚未答言,陆朝香到底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郭婉不语。
见她不像恼了的样子,陆朝香多了几分胆气,觑着她的面色陪笑:“到底也是今儿冒雨跑了一趟,若是空口白话地,却也不像。
夫人看,要不要送点儿东西过去,也是一片心意?”
郭婉对着镜子蹙眉,旋即又笑。
描得长长的一双翠眉,轻颦浅笑间,恰是远山如黛,拢住春水般的眸。
“罢了,就依你。”
她似甚无奈,自袖中取出方帕子,向唇上轻轻一抹。
佛头青丝素面儿帕子上,瞬间染上一痕嫣红,一素一艳、一冷一暖,说不尽地靡丽。
“拿去。”
将帕子向旁一递,郭婉眸中波光潋滟:“若他细问起来,你就说我委实病得动弹不得,不好过了病气给他,将养上一个月,应该也就好了。”
慧能忙恭声应是,那厢陆朝香笑眯眯地接过帕子,又殷勤相询:“夫人,要不要找个匣子装起来?”
“你觉着呢?”
郭婉反问,长眉微挑,面上是似有若无的一个笑。
陆朝香心头打了个突,忙抬手向嘴上轻打了一记:“奴婢该死,胡言乱语,该打。”
郭婉“噗哧”
笑了起来,摆了摆手:“罢了,这些戏码儿我也瞧腻了,还不把那手放下?”
陆朝香借坡下驴,陪笑道:“奴婢谢夫人不罪之恩。”
说这话时,她故意拧眉咧嘴,做出那可笑的模样来,郭婉果然被逗笑了,复又摇头:“把东西给慧能吧,也不好叫人家多等。”
陆朝香便去寻了块包袱皮儿,将帕子折进其中,交给慧能,又虎下脸:“仔细着些儿,莫弄湿了。”
慧能忙应了,小心收进袖中,郭婉又道:“至于那位披发结庐的,从前怎么回话,今儿还怎么回。
往后他再来,用不着问我,直接打发了便是。”
慧能亦自应下,眼睛却往陆朝香身上一扫
陆朝香正背对着郭婉向她呶嘴儿。
郭婉对这位苦竹先生的态度,委实难以捉摸,她这话也不好尽信,若真不往里传,只怕也不好。
慧能常来此处,对郭婉的脾性亦有几分了解,见状便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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