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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病了,只是吃多了。”
钟檐放下肥得几乎要托不动的兔子,眉头一皱,“话说你给它吃什么了?”
“也没有什么,就是把早上……剩下来的那碗粥……给他吃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
早上的粥,那分量便是申屠衍,也够他两顿了。
钟檐觉得好气又好笑,“好好,你以后少给它吃些便好。”
秦了了的头更加低了,面上也染上了酡红,她其实真正想要问他不是这个事,而是一句话,可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在勾栏时,她的那些秋娘姐姐时常告诉她,都入了风尘,还要什么脸面,男人便是欢喜这样没脸没皮的,她想了许久,终究只能低低的说一句,“钟郎,我提在伞上的那一句诗句,我是很喜欢的。”
申屠衍回来的时候,风声不止,呼呼地吹着屋檐,他推开木门,便听到了女声温温柔柔的念着这样一句诗。
若负平生意,何名作莫愁?
钟檐一楞,脸色有些变,恍惚中回首,才认清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从来都不是小妍,从来都不是。
他二十岁之前,和大多青年一样,听信母亲的话,总觉得金榜题名,白首齐眉,便是人生之幸,那时他们的门第已经败落了,他又遭赵家小姐拒婚,她的母亲安慰他,“我的儿,娘前些时候也许是错了,我的儿媳妇,门第,容貌都不重要,只要那个人,能够心甘情愿的一辈子陪着你,娘便许了。”
后来他娶了蒋氏,可是那人不是甘心的人,后来的定的那几房亲也通通不是,到了此刻,白发齐眉这几个字,才重新涌上心头。
那个姑娘软软糯糥说,我想要一个家,柴米油盐的家。
这样的白首齐眉,似是他一直想要的,又好像不是。
申屠衍放在把手上的手突兀垂下,什么也没说,突自进了屋。
风沿着屋檐又吹了一夜,申屠衍又梦见那口巨大的棺材。
这一次,他却没有躺在里面,风穿过他的胸膛,他不过是天地之间的一抹幽魂,他在这一片荒原上挖着一个又一个的深穴,等到挖完了才发现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任何东西都能贯穿他的身体,他根本就搬不起任何一具尸首,也无法埋葬任何一个士兵。
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末了,连一处坟穴也无法给自己的士兵。
他的眼里满是迷惘,在天地之间走了许久,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江南。”
“为什么?”
去江南做什么呢?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要去哪里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她们终于上了路,原本胡家那婆娘和幺子也哭哭啼啼要跟着过来,终于甩了他们,一回头,却从马车的后面钻出一个脑袋了。
秦了了捏着衣角期期艾艾,可是出了云宣城已经几个时辰了,再让姑娘会去显然不合适,只好带着她。
秦了了原本低着头忽然绽开了笑颜,“嗯,我一定不会叨扰到大家的。”
马车粼粼,不日就进了兖州城。
钟檐跟着胡家主事一安顿下来就打点了一番,他原本做不来这些,可是乱世求生,撞得头破血流了也便自然懂得这些了。
等疏通了关系,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才被允许探了监,穿过悠长的走道,便听到那骰子在碗中打转的声音和吆喝声。
走进了,才发现牢门大敞着,几个狱卒撂着袖,脚踩在长凳上,对着滴溜溜转的骰子大喊,钟檐环顾了一下周围,摸了摸鼻子,眼里含了笑,“胡老板真是好生逍遥,看来我们来倒是多余了。”
胡老板抬头,撂了骰子,立马变了脸,倒是真二八经的含冤莫白的模样,“哟,钟老弟呀,你可算来了,老哥我好冤枉呀。”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胡老板握着钟檐的手,痛哭流涕,咬着唇呜呜咽咽的讲述了他如何被冤枉的,看得旁边的立着的申屠衍直想剁了那只手。
“……太守大人说要那货物的工匠来解释一番,我也这是没法呀,你说好好的伞怎么会飞进那铁疙瘩呢,私运军械,我祖宗八辈都是本分人呀……”
钟檐听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也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敛眉问,“行了,你就收收你那张嘴巴……兖州境内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倒也什么大事,边陲之地,流寇甚多,本来就不太平。”
主事想了想,“要说最轰动的事,莫过于一个月前,金渡川一役。”
原本站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申屠衍,猛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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