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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暗室（第2页）

李长泽口角挂上丝笑影儿，答道：“他们将蝗虫吃了哩。

先是捕蝗换粮，此事老幼皆做得。

次后是闻说蝗虫能食，有实撑不住饿，便烧了蝗虫来食。

遍地饥民，一个学着一个，不消几日，便都知晓了。

这个眼睛都饿绿了时候儿，便是蝗神亲来，也要叫这些个人给生吃了。”

九哥笑至一半又敛容，问李长泽：“如何说是撑得饿不住了？可是朝廷赈济不周？可是有人从中贪污？此事当明察，断不容有人夺了饥民救命粮，若因而生出民变来，便是千古罪人了！”

李长泽道：“官家派这许多御史与太学生过去，御史里许有一二不好，太学生却是一群书呆子，眼睛里只看得见圣人教训，如何揉得进沙子？真个有这等人，也早具本参了来。

上月从重判，流放两千五百里那个，便是如此。”

九哥道：“如此，还是粮不够了？倒是蝗虫救此一急？”

丁玮上前一步道：“官家，此中有内情，请容臣细禀。”

九哥道：“卿但说无妨。”

丁玮道：“朝廷发粮，乃是照着籍簿比着人口，肯迁移，另与口粮盘缠，使往西南。

留原地，只发有户籍。

官家明鉴，北方多兼并，既兼并土地，这许多土地难道要荒置不成？自然是有佃户投充。

这些个人却有许多是不入国家编户。

既不册，自然无粮。

口粮多时，与些儿无妨，少了，哪还顾得上他们哩？豪强之族毕竟不同朝廷官府，免租已是良善，哪来余粮日日布施供应？”

这道理也是明白，收了租子也要变卖，与豪强之家买南方刺绣、海外珍奇、西域香料，建华屋精舍、寻美味珍馐。

余粮自是有，却不足供养这许多人。

所谓“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

。

官府眼里，缴税良民若饿死了，减了人口、无人耕种，税赋便要少，明年考绩便要降低。

纵不为国民，也要为自家仕途着想不是？佃户之生死，复与官府何干？每眼睁睁看着这些个人逃了赋税，损公而肥私，凡有为官员无不切齿，却又拿豪强无法。

北方豪强，许多人与京中高官显贵皆有勾连。

便有些个佃户与贫民一道，照着旧年做法儿，逃荒讨饭去了。

留恋故土，编户之民还能领些口粮，佃户只得日日挨饿，老幼饿死不少。

九哥听了，恨声道：“可否趁此度田？发粮，凡领国家赈济米粮，皆编户为民，前尘不论。

南方有地方安置他们，也与先往人一往待遇，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北方地气寒冷，如今好有六月了，再补种也种不出甚粮食来了。

这许多人，总要到明年秋天才有衣食，这一年多，要如何熬来？又要经一严冬，不知又要冻毙多少人。

纵他们负了我，我却不能负了他们，许他们南迁觅食。”

李长泽与诸相皆称颂。

田晃道：“请命自愿。

此时不宜多生事端。”

也是教休触怒豪强之意。

南人读书做官多，北人原视朝廷为囊中之物，如今如何不恼？心已有恼意，朝廷不可火上浇油。

若因此失了士绅之心，官家也要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