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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晖上次得了霍乱,好不容易撑过来,眼下大病初愈,身体虚得很,正是要补的时候,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整日有气无力卧床待着,问他也难得讲一句话。
二姐脸上现出明显的焦虑,她拢拢披肩起身上了楼。
到自己孩子面前,她才将带刺的外壳卸掉,看他一脸苍白病容既心疼又自责,最后低头柔声问阿晖:“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
阿晖想了好半天,才低低讲了一句:“我想吃……想吃奶油蛋糕。”
二姐答应下来:“好,妈妈马上给你去买。”
她叮嘱奶妈给阿晖喂点米汤,自己则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去年做的衣服穿在身上,腰身明显宽松了一圈,对镜子照照,下颌尖尖的,头发也有好一阵子没去修整了。
她叹口气,拿上小皮包下了楼,跟佣人说:“叫姚叔去开车。”
佣人回她:“姚叔刚刚开车送太太去工厂了呀。”
她这才想起大嫂刚刚出去了,只好说:“那帮我去喊个人力车。”
佣人很快帮她叫来一辆车,秋风飒飒,即便有太阳照着,也是有点凉了,车夫倒还是露着胳膊卖力拉车。
一路奔至霞飞路,阿晖钟爱的那家西饼店却紧闭着门,二姐下车反复确认,门锁落在外面,玻璃橱窗里边空空荡荡,看来有阵子不营业了。
车夫问她:“太太你要买什么呀?”
二姐皱着眉不耐烦地回说:“奶油蛋糕。”
又抱怨:“又不是战区,关什么门停什么业?!”
车夫便讲:“要买奶油蛋糕啊?新垃圾桥附近有家店开着的呀。”
二姐一听,急忙忙又坐上车:“快点带我去!”
人力车载着她在秋风里奔驰,苏州河里浮着尸体,北岸的炮声间或响起,租界和战区的交界,藏着零星冲突。
太阳移到了当空,又不慌不忙地往西斜,盛公馆里最后一点蝉鸣声疲倦地歇下来,午睡的人早就醒了,孩子们在花园里捉迷藏,清蕙坐在客厅里看书,一直听佣人嘀咕“二小姐去买个蛋糕怎么还不回来”
。
她听得烦了,搁下书,客厅里的座钟铛铛铛地打了五下。
清蕙起身去小花园里喊孩子回来,待他们都到了楼上,她一个人在门口踱了会儿,想了半晌,快步走回室内打了个电话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声乍响,坐在餐桌前翻看旧书的宗瑛霍地站起来,下意识接起了电话。
“喂?”
那边是清蕙急切的声音。
“清蕙?”
宗瑛反问,又应:“是我。”
“宗小姐!
我三哥哥呢?”
宗瑛刚讲“你三哥哥在睡觉,有事吗”
,就有人从她身后伸手接过了听筒。
盛清让比宗瑛高了大半个头,宗瑛错愕侧身,视线刚及他下颌,只见他喉结轻轻滑动,声音仿佛透过薄薄的颈间皮肤传出来:“好的,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巡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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