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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眼有亮色。
秦达祖随即起身,“我这就去写。”
说完,大踏步离去。
杜氏端起了茶,大大地喝了一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唇边浮上了得意的笑容。
忽然她猛地想起什么事,便马上让人去把管家秦安叫来,然后亲自吩咐了他一件事,让他立刻去办。
秦安应了,忙忙地去了,杜氏这才真正放心下来,心中只盼望着自己的独生女儿秦惠平赶紧回来,阖家团圆过年。
——
秦府西角门外,帮着赵梅儿提包袱的丫鬟,陪在赵梅儿左右一直送她出了秦府,再将那小包袱塞到她手里,让她挎着,方才回去。
赵梅儿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捏着信,在吴县街头茫然地拖着步子走着,默然流泪不止。
街上从她身边经过的许多人都好奇地要看她一两眼,纷纷在心里暗中猜测这位如此伤心流泪的小媳妇儿到底是为了何事想不开。
可是就算她心里痛不可当,还是想知道秦惠平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这毕竟是大小姐亲笔写下的,所以在泪眼朦胧中,赵梅儿还是走到了记忆中一条小街上专为百姓代写书信的地方,朝着一个专写书信文书的中年男子走了过去。
走到那中年男子跟前,赵梅儿抬袖擦了擦泪,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语带悲声道:“劳烦先生帮我瞧一瞧这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说完,便从自己随身佩戴的荷包里掏了两文钱出来,放在了这代写书信的中年男子的桌子上。
彼时百姓多有不识字的,接了书信来找这种识文断字的先生读信得很多,因此这位代写书信文书的中年男子便接了信,指了指自己坐着的方桌的另一边的一张木凳说:“这位娘子先坐,我这就给你读一读。”
赵梅儿遂依言坐下,两眼无神地望着她,不断抽泣着等他下言。
这代写书信的中年男子瞧见赵梅儿两眼哭得红肿,面色惨白,便也猜到自己手里头接着的这封信里怕没有什么好事。
心中暗自叹息一番,将信拆了,从中抽|出信纸来,展开信先看了看,见只有寥寥数语,就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声音,说了声:“这位娘子听好了,信里写得是,还君之明珠,谢君之尺素,赠君之慧剑,愿君斩相思,今与汝恩断义绝矣,天荒地老,永无见期。”
“……斩相思……恩断义绝……永无见期……”
赵梅儿喃喃地念出了几个她能懂,又让她彻底绝望的词。
念着念着,刚开始才擦拭干净的泪水重又涌了出来。
她一伸手把那封信从那读信的中年男子手中抢过来,仔细地望着信上那些她有许多不认识的字,仿佛那些字最终幻化成了那个人艳丽明媚的笑着脸,曾经让她迷恋不已,情根深种……可是一转眼,这脸就变得冷若冰霜,那个人看向自己冷冷地说和自己恩断义绝,永无见期。
她是这么厌弃自己,视自己若敝履了吗?
这封信终于将赵梅儿带一丝希望的心给彻底地碾碎了。
她坐在凳子上望着手上拿着的信哭得肝肠寸断,也让对面坐着的那读信的中年男子十分不忍,便不断地劝她要看开点儿,说世上的负心人本来就很多,他还见过比她更惨的,可是人家不还是一样活吗?叫她回家去,好吃好喝,蒙头睡上几天就过去了,又说她如此年轻貌美,不愁以后找不着好男子,将来嫁一个好的叫前一个抛弃了她的人看一看,气死他……
这劝解她的中年男子的一番话倒是提醒赵梅儿了,她自从卖身到秦府为奴后,快一年了都没有见过娘和自己妹妹。
她就算此刻伤心欲绝,都想了此余生了,可再怎么样也要去见一见自己的娘亲啊,毕竟她养了自己这么多年,就算去告别,也该去瞧一瞧她。
所以伤心哭了一会儿后,她就把手里捏着的书信团成一团,原想愤怒地扔到地上再踩上几脚的,可是临了又舍不得,便把信展开了折好,重新装入信封里面,再贴身放好。
心中虽然恨极了秦惠平,可是此刻觉得自己还是深爱着她的,哪里又能放下她。
遂叹了口气,深恨自己没出息,自己个儿被她玩弄抛弃了,还这么想着她。
晌午过后,吴县街头渐渐热闹起来,吃过了小年饭的百姓们都到外头来走动,购买年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赵梅儿挎着个小包袱,面如死灰,心如槁木,孤零零地往城东自己家里走去。
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原先花瓣般的粉色唇瓣也干裂了,可是也许是饿过了,渴过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跟个活死人一样,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
她只想回去,见到自己亲娘还有妹子,让她们的笑脸撑着自己能活下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她已经走到了原先东门外的自己家的那柴门土墙的院落外,木木地走到门前,她有气无力地去推了推那院子门,一推之下却推不动。
这时她才赫然发现院子门上挂着一把锁。
这是?今日是过小年,按理说娘亲和妹妹莲儿都应该在家的呀?难不成她们吃完饭去逛街去了?又或者是她们去隔壁祖母和大伯家里吃饭去了?可是很快,她便否定了娘和妹子去隔壁家大伯家吃小年饭的可能,因为在自己卖身进秦府之前,两家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了,她们是不可能去他家吃饭的,这么说起来肯定是她们吃完小年饭出去逛街了。
于是她就只能在自己家院子前的一块废弃的石磨盘上坐下,等她们回来。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还没有见到娘和妹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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